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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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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帶餡的饅頭這種東西, 霍善還是聽李時珍講的,自己並沒有吃過。這會兒看到饅頭被端上來,他心情自然是最雀躍的。

聽劉徹讓大家開吃,霍善便拿起新鮮出爐的熱饅頭左看右看, 比他吃過的樸素炊餅相比, 這饅頭做得圓圓的,上頭還捏出了一道道褶子, 看起來怪好看的。

霍善啊嗚一口咬下去, 一下子咬到了夾在面皮裏的肉餡。

庖屋蒸饅頭的火候把控得剛剛好, 且這饅頭才出蒸籠便端了上來,拿在手裏還熱乎得很, 吃進嘴裏更是又香又軟。

跟餛飩是完全不同的吃法!

霍善連吃好幾口。

弄得霍去病叫人給他上些溫水備著, 省得他也噎著了。他邊關註的霍善的情況, 邊嘗了一口這種新鮮面食, 一吃之下便覺得李長生做起吃食來還真有一套。

難怪霍善整天念著他這個師父。

一般人還真沒法耐心傾聽小孩子的奇思妙想並幫他們實現。

劉徹吃著也挺滿意,他也是臨近四十的人了, 像粽子這種東西他吃多了還真的挺不好消化的,這饅頭倒是可以多吃些。聽霍善說, 裏頭的餡和餃子一樣可以換, 葷餡吃膩了可以吃素餡,醬菜之類的也都能往裏包。

劉徹決定把這種食物命名為長生餅。

李長生做的,還用了起死回生的面起子,不叫長生餅多可惜!至於它以前叫什麽名字, 劉徹覺得不重要, 反正經過天子賜名以後它便只能改名!

就像沒有人會再在意金日磾以前叫什麽。

因著李長生專門叮囑過, 霍善倒是沒再給眾人分享諸葛饅頭的說法,而是專心解決自己面前新鮮出爐的“長生餅”。

涼了就不好吃啦!

而且劉徹這人老壞了, 等會瞧見他還沒吃完說不準又拿他年紀小為由叫人撤掉。

只要他吃得足夠快,劉徹就來不及讓人把他餅拿走!

司馬遷吃著這種自己沒嘗過的面食,也覺滋味不錯。

只是庖廚終歸只是小道,沒見到古來廚者能留名的不過是那寥寥幾個,而且有些留的還不是好名,比如“易牙烹子”——只為君王隨口感慨一句“我已經嘗遍天下美味,卻還沒嘗過人肉”,易牙便把自己兒子做成菜獻上去。

這種滅絕人性的存在竟被稱為庖廚界的祖師爺,可見“君子遠庖廚”還是有點道理的——君子都有不忍之心,而廚子常年都得殺生,心腸早就變得冷硬至極。

司馬遷又忍不住看向坐在劉徹身邊的霍善,只見這小子……已經快把面前三個“長生餅”都吃完了!

他吃完了自己的,還看向別人的,最後目光落到了司馬遷盤裏。

司馬遷忙著想事情,一個都沒吃完!

司馬遷莫名生出點緊迫感來,一口把手裏剩下那小半口吃完,徑直拿起了第二個。

總感覺他要是不吃快點,這小子就要開口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吃”“浪費多不好不如我幫你吃了”。

他真沒有不喜歡,就是很容易想東西想入神。

所以為什麽一個三歲大的孩子能那麽快把拳頭大的“長生餅”給吃完?!

霍善見大家解決起自己那份諸葛饅頭時都那麽游刃有餘,只能遺憾地收回自己惦記別人盤中餐的目光。

算啦算啦,其實他已經吃飽了!

這場新面食品鑒會愉快地結束後,霍善便與小夥伴們到外面玩耍去,爭取能在睡前把吃進肚子裏的食物消化個七七八八。

司馬遷多留了一會,主動向劉徹告罪說起自己講學跑題的事。

劉徹本就沒怎麽在意,聞言擺擺手說道:“也就這麽幾天的事,你只管先教著。聽聞你曾隨著董愛卿學《春秋》?”

司馬遷點頭應是。

劉徹道:“既是董愛卿的高徒,學問應當不會差,就這樣吧。”

他口中的董愛卿自然是當世大儒董仲舒。

董仲舒在劉徹即位前十幾二十年其實都不甚被重用,前幾年劉徹還曾把他扔去給藩王當國相。聽聞那藩王脾氣不太好,前頭幾個國相都讓他給弄死了,嚇得董仲舒連夜辭官回老家養病去。

可見劉徹覺得董仲舒的部分想法很不錯,可以拿來用用。至於董仲舒本人麽,用不用都隨意。

現在董仲舒都稱病歸鄉去了,劉徹還一口一個“董愛卿”,純粹是上表達一下自己對這位名儒的禮遇(但不多)。

司馬遷過了劉徹這關,走到門外時竟有種劫後重生、重見天日之感。

這麽難得的機遇,楞是差點讓他搞砸了!

司馬遷回到落腳處,被友人們問起具體情況,他沒好意思提自己被個三歲小孩牽著話題走的事,只能給眾人分享起劉徹賜食的事。

長生餅好吃!

也不知到底是怎麽做的,入口喧軟香甜。

甚至還有點奶香。

許是李長生為照顧霍善這個奶娃娃的口味往裏頭添了牛羊奶。

得知司馬遷竟被天子留下賜食,眾人都羨慕不已。他們以後也得像司馬遷這樣,爭取在禦前多說幾句話。

入夜後,霍善拉著他師父要一起睡,和他師父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才睡下。

李長生等霍善睡熟以後才起身走到屋外,看著上林苑上空那彎缺了大半的新月。

“先生這麽晚不睡?”

霍去病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李長生轉頭望去,只見霍去病立在月色照不到的陰影處,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等他踱步自陰影中走了出來,英挺俊逸的身形才完全顯現在淺淡月光之下。

“將軍也一樣。”

李長生道。

霍去病走到李長生身邊,開口說道:“也許我也該喊你一聲師兄。”

李長生沒作聲。

“你們既是同出一門,但我記得她……並不是方士。”霍去病說道。

他很少與人提起當初的事,畢竟那些事根本無人可以訴說。

李長生道:“陛下喜歡方士,當方士的人便多了,沒什麽稀奇的。沒有人生下來就是方士,都是後來入的行,我們師門也從不拘著門下弟子,弟子長大後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霍去病問出了自己深夜過來想問的最後一個問題:“你是這一代巨子嗎?”

李長生微頓,搖著頭否認道:“如今哪還有什麽巨子?”

霍去病便沒再多說什麽。

他立在房門外遠遠看了眼熟睡的霍善,轉身走了。

李長生在原地靜立片刻,再次仰頭看向天上的新月。

百家之中,唯有墨家之首被稱為“巨子”。可墨家早就不存在了,在秦漢這種大一統的政權之下,根本沒有墨家生存的餘地。

不是墨家的主張不好,也不是墨家的本領不好,問題恰恰就出在這個“巨子”之上。

巨子的存在代表著墨家將會是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社會團體,而不是單純的學術思想。一旦墨家坐大,吸納數以萬計的“弟子”,那就等於有過萬人聽從於墨家巨子。哪一個皇帝能容忍這種事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但凡他們能騰出手來,他們必然會毫不猶豫地把這種組織給端了。

是以在秦漢時期,墨家的衰微是必然的。連近幾年漸漸冒頭的儒家都經歷了數十年的潛伏才能在大漢重新占據一席之地,更何況是本來就不受朝廷待見的墨家?

朝廷能接受的只有墨家的學說和技術,並不希望出現以巨子一聲令下就能齊齊豁出命去的極端群體。

李長生並沒有什麽光覆墨家的使命感,他師門一共三個人,兩個都已經埋骨泉下,只餘下一個不善言辭的他。

怎麽看他都夠不上所謂的墨家巨子的邊。

李長生回到屋中看向榻上酣睡的小孩兒。

只見他在夢裏也嘴巴也吧嗒吧嗒的,仿佛在吃著什麽美味。

李長生:“………”

這愛吃的小娃娃就更夠不上墨家巨子的邊了。

霍善只要無憂無慮地長大就好。

事實上霍善還真跟著李時珍在北京街頭閑逛。

才八月初,北京街頭已經熱鬧起來了。各式江南新酒憑著大運河北上,陸續運到了北京街頭各大店鋪之中,沿街門面都裝點得花裏胡哨,看得霍善眼花繚亂。

原來是店家已經開始搞中秋預熱了。

漢代人是不過中秋的,霍善長這麽大都沒覺得中秋有什麽特別的,看到明代的街道因為中秋變得這般熱鬧只覺稀奇極了。

霍善很快被路邊一個賣糖炒栗子的攤位吸引了。

那是一口圓圓的鐵鍋,裏頭放著黑黑的小石頭!

鐵鍋這東西霍善聽李時珍說起過,李時珍給他介紹砂糖制法時說的就是制糖時弄幾個連環鍋反覆翻炒,最終能炒出砂糖了!

只是霍善沒親眼見過可以拿來炒東西的鍋。

原來李時珍說的鐵鍋長這樣!

霍善聞著香香甜甜的糖炒栗子,有點走不動路。他杵在邊上不動,李時珍只能掏錢給他買了包糖炒栗子。

結果霍善還是不走,而是問人家:“這黑黑的小石頭是什麽?”

這也不是什麽行業秘辛,許多人便是會做也懶得折騰,還是會出來買現成的。

瞧見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這麽追問,又是剛花過錢的小主顧,賣糖炒栗子的攤販便笑著回道:“就是河裏的砂石,拿回家洗幹凈再下鍋炒炒就黑了。”

霍善不懂就問:“為什麽要放小石頭?”

攤販道:“不放的話栗子容易焦糊,炒出來不好吃。”

霍善很認真地記下攤販的話。

學到了糖炒栗子實用小技巧!

就差糖和鍋了!

今天劉徹好像說要讓人造鍋來著?

而且還讓人去南邊找甘蔗了。

霍善吃著香甜酥糯的糖炒栗子,心裏很有些期待——

秋天可是栗子成熟的季節!

他可以到山裏撿栗子去了!

所以今年秋天他能吃上師父炒的糖炒栗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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